日期:2022-4-21(原创文章,禁止转载)
每个女人都是一根鲨鱼刺,耿耿地横在某个男人的喉咙里。即使放弃,也不能忘记。
——引言
他会画画。他曾经画过一幅画给她。画的不是她的侧脸或者背影,那只不过是他喜欢的一个卡通人物。他说了它的名字给她听,她却忘了。那长长的一串饶舌的英译文字。
她不认识画里的人物,却只知他画得头发长长的碎碎的凌乱着,怪好看。他的大捆的铅笔,除了画几何线段,还能勾勒出发丝纹理分明。多好啊。她喜欢那张画。或者更确切地说,是因为,她喜欢他。
是的,她喜欢他了。她给许多人看过那张画。看啊,多有才啊。这是她说的那些长串的话里的精髓要义。她挺自豪的。男人女人最得意骄傲,莫过于伴侣更卓越超群。而看过那幅画的人,有的附和着应了,有的却也不过一撇嘴。于是前者被定义为知音,后者便渐渐生疏了,冠以“道不同不相为谋”的大帽儿。
她小心翼翼地把画儿收好。即便如此,因为频繁的折叠和展开,画纸上仍旧留下了清晰的折痕。
后来,她把那幅画收在了书柜里,偶尔会展开看上一眼。
是的,是因为他们分开了。有时候,想要和一个人在一起,这情绪真是毫无缘由。而分开,则任何看似不起眼的理由都是可拆掉整件手工织法复杂繁琐的毛衣的一个小小线头。你只需浅浅用力,一拉。便是土崩瓦解。
再后来,她搬过两次家。那张画,便顺理成章地丢了。也或者,并没有完全丢掉。就夹在哪本书的内页里或者旧杂志堆里。总之,就像他,就像他这个人本身一样,不能磨灭地出现过、存在过,然后离散,渐行渐远。她亦不再费尽心力去找了。
她慢慢地老去。开始念旧。不厌其烦地念旧。当然,这与爱啊或者什么的情感悉数无关了。她只是怀念时光,怀念时光褶皱里当初那个惊惶张望的自己。恍然,是站在那幅素描的印痕上。命运稍一折叠,他们,就谁也看不见谁了。
看不见就看不见了吧。这样想的时候,她微笑着站起身。窗边悬着的橘色夕阳还没有落尽,漫漫地倾进窗里,像蒙了层纱。
她又想,他可真是自私啊。既是要送了张画儿给他,为什么不选了她喜欢的题材与人物。也或者,干脆就画了她啊。也可能,这只说明,她不在他的心里。他们,注定无果。
只是,又有哪个不自私呢。这样一想,她又忍不住失笑了。她只是渐渐老了,喜欢,并且习惯了抚摩岁月和记忆。就像她把手掌贴合在椅子的扶手上,来回摩挲。这让她心里踏实,有存在感。
那时候真年轻啊。她想。洗手的时候她把掌心凹起,水流却仍旧顺着她的手指缝隙一泄而空。都是空的。她抬头望镜子里的脸。皮肤还光洁,眼神还清澈。只是又怎与十八廿二时候相比。她抬手,关掉镜子一旁的高度数荧光灯,仅留一盏昏昏小灯。她对镜子里的自己笑一下。这样更好看。可不,又不是在显微镜下,何必让一切都纤毫毕现。比如,幸福。
幸福,她有。那么多人艳羡。
她长得好看,有一份轻松工作,父母安康。当初有那么多人追。她几乎挑花了眼。
比羡慕更深刻的,是嫉妒。她明白。因此对于有些人的扭脸歪嘴说三道四并不在意。她活得悠然自得。
她记得,当初有个男孩,送过她蝴蝶形状发卡。她并没有多喜欢蝴蝶这生物。也并不觉得化茧成蝶这事儿有多么悲壮惨烈。那不过是生命的必然进程。要不化蝶,要不死于茧中。
她不喜欢那个蝴蝶发卡。就像,不喜欢他。她不收他的礼物,他却执意要送。罢了,急了。他抬手便要将它抛于窗外。
于是那只蝴蝶便留下来了。也没占了抽屉的多大角落。可最后,还是在哪次大扫除中,被清了出去。它确实是不好看啊。一边翅膀上还留了胶黏剂的痕迹。
不喜欢的物质,可以因为介入人的因素,被爱屋及乌。不喜欢的人,却又两说。也或者,是因为物质的砝码重量不够。
她也送给过亲友同事礼物。她总是用心思量揣摩,他们的喜欢和需要,投其所好。她是善解人意的。他也是。
这个他,后来成为她的丈夫。
她遇见他的时候,恰值轻熟。天真与妩媚并存着。刚刚好。
他们在一次活动中遇见。她穿了十厘米的高跟。是双新鞋。她知道不该穿它的,却难以抵御吸引。新鞋未经磨合期,何况她早知要长久站立。女人么,爱美是天性,难以抵御美丽诱惑,也是天性。
他见到她的时候,她正坐在一个角落里,一只脚架在膝盖上,皱着眉头,心疼似的小心翼翼吹气。那只钉了彩珠与亮片的高跟鞋随意地躺在脚边。女人啊,真是自讨苦吃。他听见自己轻轻的笑声,自鼻息中轻微震荡。
他向她走了过去。在此之前,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一个擅于搭讪的男人。他相信缘分。相信顺其自然。读书时候他翻过同班女生买回来的张爱玲的书,对其中的一句话记忆犹新。哦,原来你也在这里吗?哦。他以为,像是同一条路上,他们相对而行,遇上了,便彼此抬眼,目光交汇处,或者不要电光石火,只要似曾相识,想要再看一眼以证明什么似的。看一眼,再看一眼。她就在心里了,抠也抠不出来。
现在,她坐在那儿,抱着一只脚,看上去满脸无奈愁容。他向她走过去,轻轻笑,笑容中充满意味。有戏谑,有探究,还有那么三两分的幸灾乐祸吧。嘿,让你臭美。
她抬起头。看到面前愈近的人影是位陌生男子,不觉舒眉而笑。将脚重又套进鞋子里。她不知她当时的笑容,三分忧愁三分羞怯三分茫然无措,看起来要有多动人。
第二天她收到他送的平底鞋。不是有多好看多时髦,却线条流畅式样简约大气。像他的人一样,没有多耀目张扬,却更多随和宁静妥帖。她没有拒绝。干嘛要拒绝呢。并且,她按照卡片上留下的那串数字打过电话去,说谢。
一年之后他们结婚。这时候他的事业已经益发的顺风顺水。亲戚女伴们啧啧赞叹。而他也益发忙碌,可以和她呆在一起的时间愈来愈少。她明白,人啊,在得到一些东西的时候,总是需要相应地失去些什么以换取。她也抱怨过娇嗔过,而他不以为意。你懂什么。四个字,一下子便牢牢封了她的口。她的微薄薪金,早在他的眼睛里变得可有可无。也或者,这不过是她感觉不快时自己心底酝酿揉捏发酵出的酸楚。然而你得相信,许多时候一个人的存在感,真的要靠经济物质说话。精神意志无形。
她仍旧上班。用他的话讲,消遣似的。他总是当着同事和朋友的面这样说,一边说一边眯起眼睛看着她笑。有得意,有炫耀,有宠溺,或者,还有一点儿看不起。只是他这样说的时候,她也并不辩驳,仍旧浅浅淡淡地笑着。是啊,难道不是这样么?他仍旧是爱她的。他往来在那些著名或者不著名的城市的时候,总是不忘带礼物给她。那些衣物香水化妆品,哪一件,都抵她半月薪酬。虽然,物质说明不了什么,但是若连物质也没有,却又能说明些什么了。
他说过,他喜欢看她收到礼物时幸福和满足的表情。像个小孩子似的。他这样说的时候,她就把脸埋在他的怀里又一次幸福而满足地笑了。又有三分羞涩。曾经这表情,曾经让他爱得不行。
她不曾与他纠葛于男女之间的捕风捉影。尽管她感受过那种由心底升腾而起的酸涩,尽管她目睹过同事或者朋友中间不乏年轻貌美以及风姿卓越,尽管她见过他们对视时候目光默契相知。她选择忽略,忽略某些不必要与之纠缠的情绪。一辈子那么长,分神总是难免,又何况,元神总是在位。她选择相信他。就像相信自己一样。
就像,她知道自己,也曾为枝杈动心。却终究还是,狠狠心,便伸出铁剪,铲除了这不该有的斜逸旁枝。
并没有多疼。不是所有的动心所有的动情所有的离合所有的所谓爱情,都像是电视剧里演得那样惹火煽情又如何如何。不过像是脱落了一颗牙齿。开始时会觉得有凉风灌入,诸多不爽。久了,也就习惯了。甚至忘却了,在那个位置上还生出过一颗多余的智齿。
那个人也没有多好看。是的。一个女人的阅历和经历一旦累积到一定程度,她可能就不再对男人的相貌有多重视了。然而他温厚宽和,有责任心。许多事会先于她着想。等到事情临头,她啊呀一声恍然大悟,那温暖愉悦的情绪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冲破胸腔了。升腾在目光里。他见了,就益发有了动力。
这还真是让人悲喜交集。
她选择放弃。在窗纸还未被捅破之前,收回自己的那根手指。他一直在揣摩着她的心思。她若向前,他也如是。现代人么,哪个敢于带头犯险,置自身转圜余地于不顾。他看清她从犹疑转而决绝,便也就自敛了几分。
这世间男女,不过笔杆与笔帽相若。各自迎上去,用力,方才扣合无缝。在不合适的时段里做不合适的事儿,堪堪徒增烦恼。情动时节旖旎,此去经年回头看,不过如同洗不去的污迹。何苦糟践自己。倒不如选择放弃。消减不恰当的爱意,反增几分彼此尊重。
美丽的花儿都爱。但是真正地爱花人绝不会伸手摘。他会让她生长在更适合生长的地方。
每个女人都是一根鲨鱼刺,耿耿地横在某个男人的喉咙里。即使放弃,也不能忘记。
天色渐黑。盛夏时节的夜晚来得迟疑,四面的灯光,却早已迫不及待地伴了暮晚天光亮起。这样的时刻一个人独坐,真是难免感觉孤索。她想起那几个男人,串联着竟是岁月。是半生时光。
可是日子,终究是自己的啊。舍不得糟践。
这样想的时候,她起身开灯。啪地一声,屋子里便是流泻一地的光亮,映在她新买的仿古青花瓷瓶上,竟是润泽流转。
门外有钥匙转动锁孔的声音。是他回来了。她抬头望一眼时钟。竟还不是很晚的。她对自己笑了一下,迎上去。
甘肃冶癫痫医院癫痫病有隔代遗传吗癫痫病的引起原因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