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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小说】名画

日期:2022-4-23(原创文章,禁止转载)

(一)

凌晨一点,欧扬甩开一个一心只想带她上床的男人,气呼呼地大步走向停车场。走过转角,脚下一崴,她动不了了。高跟鞋的细跟卡在石块切合处,她用力抬了抬脚,鞋子纹丝不动。不知如何是好的欧扬庆幸这条路上的过往行人稀少,不然就难堪了。

总归是路,还是会有人经过。

“怎么了?”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欧扬无奈回头,指指脚下,“卡住了。”

安逸蹲下去,看了看情形,抬头说:“看来要暂时打赤脚了。”

欧扬只好照做。单脚着地的她重心不稳地左摇右晃,眼看着就要摔倒。安逸伸出手,揽住她的小腿,让她半靠在自己身上后,继续低头与鞋拉锯。

大概过了三分钟,鞋子终于与石缝脱离。安逸替欧扬穿好鞋,放开揽着她的手。

“谢谢。”欧扬边说边用力踩着令她出糗的高跟鞋。

“轻点。万一又陷进去,我不会再帮你了。”

欧扬瞪了安逸一眼,“这条路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

“对,他们都是来看笑话的。”

“你……”气得不轻的欧扬又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安逸站在原地,直到欧扬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内,才自言自语道:“连生气都那么美,真像一幅画。”

(二)

欧扬不太能吃辣,却热爱川菜。每次去川菜馆,她都是独自一人,就算吃得满头大汗,眼泪鼻涕一起流,都不会有人看见。

当安逸推开包厢的门,欧扬只能感慨流年不利。一向意气风发、趾高气扬的她总是在安逸出现的地方出状况。

安逸笑着递给欧扬一张面纸,调侃道:“真丑。”

欧扬胡乱地擦了擦额头的汗,抬起头,用微红的眼睛看着安逸,气急败坏地质问:“怎么又是你?”

安逸无辜地摊摊手,“我和客户在隔壁包厢吃饭。”

“那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走错门就应该赶紧道歉离开。”

“已经谈完了。”安逸非但不走,自顾自地坐下来,还让服务员添上一套餐具。

“我没打算邀请你同枱吃饭。”

“我请客。”

欧扬哼了一声,不再说话,拿起筷子就和安逸抢食。安逸也不计较,把欧扬爱吃的统统夹到她的碗里。

欧扬仍旧吃得汗流满面,反观安逸,脸上清爽得可以拍洁面广告。

本想着看安逸笑话的欧扬一脸挫败放下筷子,赌气说:“我不吃了。”

“好。”安逸刷卡结账。

走出川菜馆,欧扬径直走向路边。安逸跟上去,“你没开车过来?”

“嗯。”出租车不时经过,竟没有一辆空车。欧扬小声嘀咕:“又没下雨,生意怎么这么好。”

“我送你回去吧。”不管欧扬答不答应,安逸径自拉着她的手走向下一条街。

“喂,我自己能回去。”

“你这副模样会吓到人。”

欧扬刚要反驳,正好在落地窗中看到自己的身影。眼睛和鼻头发红的模样吓了她一跳,赶紧从手袋里拿出太阳眼镜。

她正要戴上,却被安逸一把夺过。“别戴了。大晚上的,看得见路吗?快到了,我的车就停在街尾。”

坐进车里,欧扬拿出镜子照了又照,无奈承认:“真丑。”

正在开车的安逸用眼角余光看着欧扬,嘴角扬起一抹温柔的笑意。

(三)

城中富豪的生日宴会上,欧扬与富豪之子共舞一曲,吸引够眼球的同时赚足了面子。与平时有交往的人士和潜在客户群寒暄后,欧扬提着一口气,优雅地走向露台。

站在露台的角落,欧扬确定没有人注意后,深深地呼了口气。这件小一号的礼服几乎把她勒得背过气去。若不是此次宴会的主角是她的最重要客户,她才不会如此勉强自己。

一杯鸡尾酒出现在眼皮底下,欧扬抬起头,看见难得一身西装打扮的安逸。

“特意把自己塞进小号礼服里,是为了突出自身优势,赢取与赵公子共舞的机会,还是为了表示对赵老先生的重视?”

“都有。”欧扬从安逸手中拿过酒杯,抿了一口。

“能与赵公子共舞,作何感想?”安逸又问。

欧扬白了他一眼,“能有什么感想,我一整晚都处于快喘不过气来的状态中,恨不得时间是以一分钟每秒的速度流逝。”

“需要我扶你去楼上休息室吗?”

“不用了,坐着更辛苦。”

欧扬转过身,稍一放松,只听见一声清晰的布帛撕裂的声音。她煞白了脸,僵硬地低下头,看向腰侧。一道五厘米大小的裂口映入眼中,如不是顾忌到大厅里的男女们,她真想大叫出声。欲哭无泪地看着那道刺眼的裂口,她的脑中一片空白,想不到任何解决方法。

就在欧扬如困兽般无助时,一件尚有余温的西装上衣披到她的肩上。忍不住用双手抓住那件如救命稻草的衣服,欧扬第一次庆幸在她出状况时有安逸在身边。

“你在这里等我。我先去跟赵老先生打声招呼,然后再离开。”

欧扬点头。看着安逸的背影融入人群中,她忽然有种想要依靠的冲动。

安逸带着欧扬来到一间装潢特别的服饰店,和店员打过招呼,才对她说:“这是我朋友的店。你随便挑。”

欧扬没有挑选的心情,随意拿起一件印花长裙就走向更衣室。

安逸拉住她。“这件不适合你。”

欧扬把裙子塞给安逸,“那你帮我挑一件吧。”

安逸拿起一件黑色斜肩小礼服,前后看了看,递给欧扬。“就这件吧。”

急于把身上的过小礼服换下来的欧扬无异议地拿着衣服走进更衣室。换好衣服,她终于露出了笑容。“舒服多了。”

“那就好。”安逸也笑了。他拿出钱包,准备买单。

欧扬赶忙阻止:“我来。”视线无意扫过安逸钱包中的一幅简笔画,她好奇地问:“这画里的女人是谁?”

“一个只要不开口说话,就像是一副完美无缺的名画的人。”

看着安逸眼中自然流露出的温柔眼神,欧扬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敛起笑意,无端生起闷气来。

(四)

从报上得知欣赏的画家正在城中开画展的消息,欧扬匆忙做完手头工作,驱车赶往安逸的画廊。没有入场券的她一通电话把安逸叫了出来,请他带她进去。

对于这个任性的要求,安逸微笑应允。他走向欧扬身侧,绅士地伸出右手。欧扬会意地挽着他的手,大大方方地走入展厅。

安逸把欧扬带到画家面前,为两人作介绍。寒暄后,安逸轻声对欧扬说:“我还有客人要招呼,就不陪你们了。记得走的时候告诉我一声。”

兴奋的欧扬仔细地欣赏展出的所有画作。待她看完最后一幅时,发现展厅里除了自己,只剩安逸和几个工作人员。

交代好工作,安逸走到欧扬面前,笑着说:“我们走吧。”

来到门口,才发觉正下着瓢泼大雨。安逸回去拿了把伞。“凑合着用吧。”他把伞递给欧扬,走到她身前背对着蹲下去。过了几秒,见欧扬一动不动,他催促道:“上来。”

欧扬这才趴到他的背上。稳当地站起身,安逸走进雨中,不顾地面的积水渗进他的皮鞋,又溅湿了裤子。

两人没有交谈。耳边,除了雨声,还有彼此的呼吸声。在伞下,在安逸的背上,欧扬浮躁的心渐渐平静下来。脑中闪过一个想法,突然想找一个人陪着,天长地久。

“安逸。”

“嗯?”

欧扬却没有接话。她只是忽然很想叫他的名字。

(五)

带着两张好不容易得到的电影票,欧扬兴奋地来到画廊找安逸,却看见他和一个红发美女聊得正开心,忽视了自己的到来。

欧扬坐到一旁的椅子上,一眼不眨地看着不远处有说有笑的两人。右手五指不断绞紧,硬生生地把两张新电影票捏成了废纸。

大约过了十分钟,两人的谈话总算告一段落。安逸把美女送至门口,目送她上了计程车才回来。看到面有愠色的欧扬,他关心道:“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欧扬哼了一声,转过头不理睬。

见欧扬气得不轻,安逸支开在一边看热闹的员工,耐心地问:“到底怎么了?”

“我问你,”欧扬直直地看着安逸,“你钱包里的那幅画是不是照着你喜欢的女人的样子画的?”

“对。”安逸无意隐瞒。

欧扬急了。“那刚刚那个女的是不是就是你喜欢的那个人?”

安逸却笑了。“怎么会是她?她是我的表姐。”

“什么?”又惊又喜的欧扬后知后觉地觉得丢脸。“那那个人是谁?”这才是她最想知道的。

安逸深深地看了她一会儿,“你真的想知道?”

欧扬勉强抑制住过快的心跳,肯定地点头。

安逸掏出钱包,从一张卡后取出一张照片。“就是她。”

就是这种笑容。只要一提及那个人,安逸就会露出这种温柔得令人沉迷的笑容。欧扬攥紧十指,再三提醒自己冷静后,才慢慢地把视线转向安逸手中的照片。看清上面的人后,她愣住了。

“怎……怎么会是……”欧扬激动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安逸把照片放回钱包里,握住欧扬的手,认真地说:“你没有看错,我喜欢的人就是你。这张照片是我一年前第一次见到你时抓拍的。你应该还记得地点吧?就是在这间画廊里。”

欧扬喜极而泣。她倾身靠近安逸怀中。“你怎么不早些告诉我?”

“现在说刚刚好。”正是因为真的爱她,安逸才会默默地注视着她,才会在她出状况时出现在她身边,才能慢慢地走进她的心里。

后来,欧扬问安逸,为什么要在不开口的前提下,她才会是一幅名画。

安逸说:“第一次见到你时,你在欣赏一幅画,而我的眼里却只看得到你。你是完美无缺的,就像名画一样。”

“这么说,我一说话就掉价了?”

“应该说是距离拉近了。只有你开口说话,我才有接近你的勇气。”

对欧扬来说,名画也好,普通画作也罢,最重要的是能够遇到一个懂得欣赏和珍惜自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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